当代书画作品的鉴赏

——从一场白云山音乐会说起

    期次:第433期    阅读:31    作者:□ 艺术与设计学院 李豪东

大概是8年前的一个夏天,我带着家人到洛阳白云山景区避暑。晚上七八点钟,山间清凉,我和家人漫步在山间的小路上,不知不觉来到景区的一片空地上,这里正在举办一场露天音乐会。

演出接近尾声时,主持人神秘地宣布将有一份“神秘大礼”献给在场观众。几个节目过后,在主持人极力的鼓噪之下和众人期待的目光中,一位冠以“某某书画大师”和“某某书画家协会主席”的人走上舞台。只见此人身着唐装,头发略长,脸颊上还留有灰白的胡须,胡须在他那折扇的扇动之下飘忽不定。他走上舞台,脚步轻盈且面带微笑,举手投足之间颇有虚怀若谷和仙风道骨的感觉。

主持人这个时候大声说道,这位“书法大师”的作品润格一般是一幅作品3~5万块钱,今天为了推广我们活动,他特意将他的作品免费赠送给大家,只收字画装裱的成本费用。话音刚落,只见几个身姿卓绝的礼仪小姐在两边铺开空白卷轴,这位“大师”挥毫写下“马到成功”四个字。令人诧异的是,他将“马”字刻意变形为人骑马的造型,随后现场以每幅两三百元的价格售卖,现场引来不少游客争相购买。

这一幕让我沉思良久。后来得知,这个所谓的“国际书画家协会”早已被中国民政部认定为山寨社团。当今书画界,类似挂羊头卖狗肉的社会团体不在少数,其主席、会员水平参差不齐,许多人的艺术格调并不高,加入只为获取头衔,进而抬高自己作品价格。而那种将字画成画的做法,在专业书法视角下实属低俗手段,这类作品几乎没有任何鉴赏价值。

回顾中国书法史上的经典之作——王羲之的《兰亭序》、颜真卿的《祭侄文稿》、苏东坡的《黄州寒食帖》,哪一件是将字画成画的?这些流传千古的杰作,无不是“老老实实”写字,“本本分分”用笔,然而细品之下却在点画之间展现着深厚的功力和真挚的情感。今天,在书画圈的领域里,很多半路出家或者门外汉都想来“分一杯羹”。于是就在市场上出现了以低俗书法作品充斥书法市场的现象。而这些人就像我以前说的“阿谀者造其势,炒作者抬其价,盲从者跟其风,投机者爱其名。”这种情况甚嚣尘上,以至于当今的老百姓都分不清什么作品是好的作品了。所以我们有必要将好的书画作品进行简单的说明和甄别。

当今书法作品的鉴赏需警惕以下几类“江湖体”:一是书法图案化。如我当晚所见,将“马”字直接画成马形,“竹”字变成竹枝状,这种直白象形的做法违背了书法艺术抽象表达的本质。真正有格调的书法是通过笔法、结体和章法来表现意象,而非简单地图解字义。

二是浮夸表演式书法。常见于各种活动现场,表演者动作夸张,墨泼色染,看似气势磅礴,实则笔墨空洞。这类创作,重视表演效果而忽视书法本体语言,作品经不起细细品读。

三是无源之水式创新。部分书家一味求新求怪,抛弃传统基本功,创作出的作品无根无基。真正有价值的创新应是:“传统与创新,并非对立,而是在传承中寻求创新,在创新中坚守传统,方能弘扬优秀传统文化”。

收藏当代书法,应关注那些深入传统又具时代精神的作品。一件有价值的书法作品,应当具备:笔法精到,对传统有深刻理解与继承;结体得当,字形结构合乎法度又富有个性;气韵生动,整体布局和谐,富有生命力;具有时代感,能够反映当代人的审美情趣。绘画领域同样鱼龙混杂需擦亮双眼。具有鉴赏价值的绘画作品应具备以下条件:

第一要有传统笔墨意味。中国画讲究“笔墨”二字,笔指勾、勒、皴、点等笔法,墨指浓、淡、干、湿等墨法。黄宾虹曾说:“画中三昧,舍笔墨无由参悟。”一幅好的中国画,无论题材如何创新,其笔墨功底应当扎实,能够看出对传统的继承。

第二要有时代审美精神。李可染主张“用最大的功力打进去,用最大的勇气打出来”,意指深入传统而后创新。当代优秀画作应当反映现代人的思想情感和审美趣味,而非简单重复古人图式。

第三要形成独特的艺术风格。如潘天寿的雄强奇崛、吴冠中的形式美感,这些大家无不在传统基础上形成了鲜明的个人风格。这种风格应是自然形成而非刻意标新立异的结果。

相反,以下几类绘画作品收藏价值极低:一是毫无传统根基的“创新”。完全抛弃笔墨规范,美其名曰“现代水墨”,实则胡乱涂鸦。这类作品缺乏中国画最核心的审美要素。二是机械重复的行画。固定构图、固定题材、固定画法,批量生产的作品毫无艺术个性可言。常见于旅游景点的装饰画,以及一些“快手画家”的批量创作。三是构图失衡、造型能力差的作品。中国画讲究经营位置,注重物象造型。若构图混乱、比例失调,则暴露作者基本功的不足。四是一味模仿的名家赝品。市场上常见模仿范曾、齐白石等名家风格的作品,这些仿品虽价格低廉,但缺乏原创性。对于普通鉴赏者而言,掌握以下几点可避免走弯路:第一,淡化头衔,关注作品本身。当今书画界头衔泛滥,各类“院长”“主席”“大师”层出不穷。真正有价值的不是作者的头衔,而是作品的实际水平。收藏时应抛开虚名,直接审视作品的艺术品质,当然这也需要自己具有一定的美术或书画知识。第二,建立正确的审美眼光。多参观正规美术馆、博物馆的展览,阅读专业书籍,提升鉴赏能力。正如苏轼所言:“君子可以寓意于物,而不可以留意于物。”通过多看真迹、多比较,逐渐培养辨别高低雅俗的能力。第三,从小件精品入手。初期收藏不必追求大名头、高价格作品,可关注有潜力的中青年艺术家的小幅精品。这些作品价格相对亲民,且可能随艺术家成长而升值。第四,选择正规渠道。通过权威画廊、正规拍卖行或直接从艺术家本人处购藏,避免在非专业场合(如旅游景点、非艺术类商业活动)盲目购买。第五,收藏真心喜爱的作品。已经名声大噪的艺术家价格往往几万几十万,一般老百姓无法负担,而那些中青年艺术家作品价格适中,是值得收藏的潜力股。艺术品的鉴赏是审美活动。真心喜爱的作品即使市场价值不高,也能带来持久的精神愉悦。

回到白云山那个夜晚,那位“主席”的“马到成功”之所以不值得收藏,正是因为它集江湖气、图案化、表演性于一身,缺乏书法艺术本身应有的笔墨内涵和深度。在当代书画市场火热的表象下,隐藏着无数类似的陷阱(后来有很多朋友都向我反映碰到类似情况)。

当代书画的鉴赏与收藏,最终是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理解与传承,是对美的感知和认知能力的培养,而非简单的物质投资。作为收藏者,我们支持那些真正潜心创作、有传统根基又具创新精神的艺术家,而非迎合那些哗众取宠的庸俗艺术。只有这样,我们才能在纷繁复杂的书画市场中辨别真伪,收获真正有价值的作品,同时为推动当代书画艺术健康发展贡献一份力量。在书画收藏的路上,愿我们都能练就一双慧眼,不以头衔论英雄,不以价格判高低,而是回归艺术本体,从笔墨中感受真实的美,从创作中感知时代的脉搏。这才是当代书画鉴赏与收藏的真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