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日月忽其不淹兮,春与秋其代序。”人生是一程又一程的旅途,岁月是残忍又温柔的清风,从我耳边拂过,引我回头将目光停留在夕阳定格下、站在十字路口的你。我看到你肩头沉重的书包。有那么一瞬间,我也想再次感受一下那份独属于高三的重量。
大家对于高三的印象似乎总是“荆棘”要比“鲜花”多。我没有忘却高三学习的痛苦,除此之外,充斥着我的回忆的是那年整个盛夏的蝉鸣。高中生活会单调但不孤单。我们痛恨踩着黎明前的最后一丝黑暗起床背书,却又舍不得日出时那限定的橘黄天空;我们不喜欢总是不下课的课间,又总想赶上时间的脚步再多学一点;我们讨厌做题、讨厌考试、甚至讨厌老师们,却总希望岁月能够永远停留,留在这个我们讨厌又不舍的高三,留在我们最无坚不摧、无所不能的十八岁。
离校那天是很平常的一天。在夹杂着嘈杂交谈的广播声中,我抬起头看到班主任梳着他的大背头走进班级,一脸严肃地讲着考试注意事项。他的话在那天似乎格外漫长,漫长到我们都偷摸儿地把书收好了他还是没讲完。漫长到我们班调皮的同学再也受不了提出异议进行催促,我才发现“大背头”的眼眶红红的。他轻声说了句:“就那么急着走啊,再等会儿。”在我们“再等”的这一会儿里,我们再次见到了严厉的历史老师、风趣的地理老师、“神叨”的数学“胖子”、优雅的语文“短发女郎”以及飒爽的英语老师,当时只道是平常,总觉得还会再见。直到我走出高考考场,任由阳光透过繁密的梧桐星星点点地散在身上,站立在街对面静静看着来往人群的那一刻,才深觉,至此,一生限定一次的高三止步于六月份少年时代的落幕。
后来,我闲暇时看了一部电影叫《千与千寻》,听到了这样一段话:“人生就是一列开往坟墓的列车,路途上会有很多站,很难有人可以自始至终陪着走完。当陪你的人要下车时,即使不舍也该心存感激,然后挥手告别。”我多么希望你从那时就学会“释然”,多么希望能回到和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,郑重地说出那句已过期的告别:“我爱你们,再见!”
这是我想告诉你的第一件事:学会挥手告别,然后抖抖肩上的尘灰,伸个懒腰继续向前。
今年六月初是又一年的高考,我很好奇当初的自己。两年的时光让我渐渐地淡忘了坐在考场里的那一抹身影,便决心整装出发以第二视角的身份去现场考察。熙攘的人群、家长的连声叮嘱和临考前最后一刻依旧埋头书本的“主角们”都让我有一瞬间的发愣。我放飞思绪,听着耳边熟悉又聒噪的蝉鸣声,回忆悄无声息地偷溜回那个独属于我的夏日。
高考的那两天应该是高中生涯里最紧张的两天。至少我是这样。我反复担心、思索、衡量,像那些千千万万个坚持埋头书本到最后一刻的考生一样,我不愿意浪费一分一秒,也从未觉得时间过得那么快,总能在无人觉察的角落从指缝中偷偷溜走。手中的书本甚至还没合上,“战争”的“号角”已经吹响。紧张又激动、害怕又欢喜、慌乱又坚定,所有的情绪都化为最后的尘埃落定。思绪纷扰间,考生们雀跃的欢呼从考场门口迸发。熙攘的人群裹挟着我一同冲向前方,我闻到了鲜花的芳香,也嗅到了泪水的苦涩,十二年来夜以继日、无休无止的学习终于随着考场铃声的响起画上最终的句号。炎炎烈日下,家长和孩子们紧紧相拥,在庆祝高考,也在庆祝青春。
关于高考的庆祝,或无声无息,或声势浩大。我知道你也有过庆祝,高考结束后的下午,你一人走在临近河堤的小路,金黄色的日光将整个河面铺的满满当当,如银河般耀眼。燥热的风带动着柳树和你的发梢,你的心里铺就着释然和感伤。无数个日夜的迷茫、坚持、挣扎,终于在这一天算是有了成效。在金灿灿的流水间,你仿佛看到了曾经困顿的自己、在放弃与坚持之间不断挣扎的自己、被学习压得失声痛哭迷茫又无措的自己。这一切似乎都如流水般向东涌去。曾经以为那些永远走不出的困境和痛苦,此刻被远远地抛在身后,找不见也回不去。
人啊,总是喜欢回望过去,以自诩过来人的姿态去批判曾经的自己,却忘了,曾经的自己也是站在迷雾里。这是我要对你说的第二件事:感谢。终点叫做高考的这条路,你走了很长时间。感谢你熬过了那些痛苦和挣扎、迷茫和煎熬,感谢你没有忘记每天的落日与朝阳。在最无所不能却又最迷茫的十八岁,感谢你每一天的拼尽全力。你做的很好。你走的每一步都算数。是你让我明白,6月7日那天是青春盛大的落幕却也是青春盛大的开始。
最后啊,都说念旧的人总像一个拾荒者。如果真的有时光机,如果能够再次听到那年盛夏的蝉鸣,再次见到那条放学后总是吵吵闹闹的巷口,再次看到曾经那个背着沉重书包、站在十字路口的你,我只想拍一拍你的肩旁轻声说:你很好,往前走就好。”